职业教育:人社系统的“简单粗暴”与教育系统的“模糊暧昧”
原创 孟景舟 那年的大学 4月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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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职业教育72个
像大多数国家一样,我国的职业教育是由人社(劳动)系统和教育系统“分治”的。人社系统侧重技工的教育与培训,而教育系统则侧重更为广泛意义的职业教育。两大系统在长期的办学实践中,形成了各自鲜明的特色与风格。如果形象地说,一个可称“简单粗暴”,另一个可称“模糊暧昧”。为何这样说呢?
一、从培养目标看
培养目标是教育的牛鼻子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从理论上讲,无论是人社系统还是教育系统,都把职业教育定位为培养技能型人才。但两者表述却大有差异。教育系统在技能前边又加了“技术”,叫“技术技能”人才。何谓“技术技能”人才?技术人才和技能人才有何区别?二者是在同一层次职业学校培养,还是分属不同的层次?争来论去,含含糊糊,没有定论。具体到职业学校的培养目标上,自然就无法清晰。例如在教育部颁发的专业教学标准中,高职的培养目标为“高素质的技术技能人才”。人社系统则不同。它直接把人才定位和培养目标与职业资格挂钩。高技能人才就是高级工、技师和高级技师。各类技工学校的培养目标也清清楚楚,一目了然。例如技师学院的培养目标就是主要培养技师和高级技工。
二、从课程改革看
课程改革的方向,两者都是借鉴德国。但教育系统叫什么“工作过程系统化课程”,听起来很高深莫测,满含知识量。什么是工作过程?什么叫系统化?需要好好琢磨。而人社系统则叫“理实一体化课程”,干脆直接,很中国化,很接地气。理实一体,说白了,就是把理论和实践揉和到一块,形象直观,简单明了。
三、从培养模式看
人才培养模式二者都采用“校企合作、工学结合”,且也都主要以德国为师。但教育系统叫现代学徒制,听起来很“现代”,很“文化”,很“高雅”,但领会起来却有些高深莫测,让人有无数想象的空间。光什么是现代,就需要讨论大半天。人社系统则称“新型学徒制”,很直白。领会起来很简单。新就是相对旧而言嘛。什么是旧学徒制呢?人人皆知就是手工作坊的学徒制。那新呢?自然就是大工厂的学徒制了。
四、从毕业证书看
二者以前都实行双证书制,即毕业证书+职业资格证书。但教育系统近来却改弦更张,由“双证书”跃进为“1+X”证书。什么是1?什么是X?1和X是什么关系?课证融通、书证融通……学者们争来论去,还是一头雾水,还是什么都是“X”。而人社系统则坚守初心,坚持双证书:一个是毕业证书,一个是与专业相关的职业资格或职业技能等级证书,清清白白,毫不拖泥带水。
人社系统和教育系统的这两种特色或风格,套用国际政治的流行术语就是:一个是战略清晰,一个是战略模糊。或者说一个像文官,一个像武将。为何会这样呢?这和两大系统的文化有关。
一是和服务对象有关。人社部直接服务于企业,特别是从前劳动和人事整合前的劳动部时期,是一种劳动文化,干脆直接务实,当然,从另一面看,则缺少点“含蓄”。教育部服务于学校,是一种知识文化,含蓄高雅。从另一面看,就缺少点“地气”。而职业教育这种教育类型可能更需要“地气”。
二是和理念有关。从理念来说,二者的区别实际上就是“教育”和“培训”的区别。教育是将来时,需要“全人”教育,而培训是即时式,直接针对的是岗位技能。人社部和教育部二者的角色决定了它们的理念不同:一个是全人的教育,虽然名为“职业教育”,但并不甘心沦为职业培训机构,培养“职业资格”;另一个是即时的培训,培养职业资格就是他们的本义。因此,一个看上去有点绕,患得患失。另一个则直接干脆。
三是和实力有关。教育系统长在理论,人社系统长在实操。教育系统即便是克服了“正统”观念,想把培养目标直接定位于“职业资格”,相形见绌的实操设备和师资水平,恐怕也会让其力不从心。
文化虽然是无形的东西,但恰恰是最有影响力的东西。正像我们无法复制外国职业教育制度一样,两大系统彼此也很难模仿。近年来,由于劳动部和人事部的合并,似乎使技工教育“刚”的一面有所松动,表现出了有向教育系统靠拢的迹象,但其长期形成的“风骨”可能短期难以改变。
尽管从“管理”的角度看,两大系统分治一直被诟病,但若从特色来看,两个系统却是两大支柱。它们互为犄角,共同支撑着我国职业教育的大厦。二者可以联接,但绝对不可偏废。
一个是战略模糊,一个是战略清晰,各有优点,也各有缺点,很难评判绝对的优劣。但正是这种多元化,可以避免因“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”有可能造成的“战略误判”,以及由此带来的“战略崩溃”。
因此,对二者最好的策略,就是“维持现状”。让它们互鉴互学,良性竞争,成为推动我国职业教育健康发展的两股激流。这样最符合国家利益。
如果需要融合,也应该让它们“自由恋爱”,而不是“政府包办”。
我们是一个以行政力见长的国度,正因为如此,应该慎用“行政”。
切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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